河豚子

( 王任叔短篇小说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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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河豚子》是著名作家王任叔(1901——1972)一九二四年写的一篇微型小说发表在同年他自己主编的《四明日报》副刊《文学》上。写的是连年灾荒无以养家一家五口吃河豚子求死的悲惨故事。通篇几乎无情节可言然而却起伏多变柳暗花明颇能吸引读者。
作品名称:
河豚子
作者:
王任叔
创作年代:
20世纪二三十年代

目录

作品原文

他从别人口中得来了这一种常识,便决心走这一着算盘。
 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讨来了一篮的河豚子,悄悄地拿向家中走来。
  一连三年的灾荒,所得的谷只够作租;凭他独手支撑的一家五口,从去年冬支撑到今岁二三月夜,已算是困难极了。现在也只好挨饥了!
  但是——怎样挨得下去呢?
  这好似天使送礼物一般的喜悦,当一家人见到他拿来了一篮东西的时候。
  孩子们都手舞足蹈地向前进去。
  "爸爸,爸爸!什么东西啊!让我们吃哟!"这么样的情景,真使他心伤泪落的了。
  "吃!"他低低地答一声后,无限的恐怖!为孩子生命的恐怖,一齐怒潮般压上心头,喘不过气来。
  他嘱咐妻子把河豚子煮来吃,自己托故外出一趟。他并不是自己不愿死,不吃河豚子,不过他不忍见到一家人临死的惨状,所以暂时且为避开。
  已过了午了,还不见他回来。孩子却早已绕着母亲要吃了。这同甘共苦的妻子,对于丈夫是非常敬爱,任何东西断不肯先给孩子尝吃的。
  日车已驾到斜西了,河豚的子,还依然煮着。他归来了。他的足如踏在云上一般。他想像中一家尸体枕藉的惨状,真使他归来的力也衰了。
  然而预备好的刀下舍生的决心,鼓起了他的勇气。早已见到孩子们炯炯的眼光在外闪着,过后,一阵欢迎归来的声音也听到了。
  "怎么还没死呢?"他想。
  "爸爸!我们是等你来一同吃呀!""哦!"他知道了。
  一桌上争争抢抢的吃着。久不得到鱼味的他的一家人,自然分外感到鲜甜。
  吃好后,他到床上安安稳稳的睡着,静待这黑衣死神之降临。
  但毕竟因煮烧多时,把河豚子的毒性消失了,一家人还是要安安稳稳的挨饿。
  他一觉醒来,叹道:"真是求死也不得吗?"泪绽出在他的眼上了。
河豚子河豚

赏析

  王任叔的小小说《河豚子》写二三十年代的一农民因穷困而自杀,却死不成仍要受苦的故事,多么可悲!真是不忍卒读。后来苏教版选修教材《写作》(丁帆、杨九俊主编)选入了这篇小说,有时间反复咀嚼、品味,居然发现深刻的内容外有不少文字粗糙处,近乎不堪卒读,好似现在再回头读当年刘心武的伤痕小说《班主任》。如果说当初看《河豚子》的感受是不忍卒读的话,那么现在就是不忍卒读和不堪卒读的交融了。
  ①他从别人口中得来了这一种常识,便决心走这一着算盘。——(第1段)
河豚子河豚子
  “走这一着算盘”,总感到别扭,搭配不当!“算盘”能“走”?“走”的是“棋”吧。而且用“一着”来限定“算盘”也搭配不当,不如换成“走这一着险棋”。
  ②他不知从什么地方讨来了一篮的河豚子,悄悄地拿向家中走来。——(第2段)
  “拿向家中走来”,如果不是方言的话,就有点别扭。是不是两个句子“悄悄地拿着”和“向家中走来”杂糅了!?遵循简明的要求,不妨改成:“悄悄地拿向家中”,或者“悄悄地拿着向家中走来”。另外,苛求的话,“来”改成“去”更符合情境。比如说“明天回来吧”,说的是别人,自己可能就在家;说“明天回去吧”,说的可能就是自己,或者自己所在的人群,而自己不在家。“来”是别人到此,“去”是别人或自己到彼。有个笑话可以一用:父亲:“凡是来了客人,我叫你拿烟时,拿与不拿,你要听准我的话。” 儿子:“我不懂您的意思。” 父亲:“就是说,以后来了客人,我说‘拿烟来’,你就真拿;我说‘拿烟去’,你就一去别回来了。”
  ③日车已驾到斜西,河豚还依然煮着。——(第11段)
  这里到底该是“河豚”,还是“河豚子”呢?有没有“子”字,意义可能相同,比如,“子”作后缀,“梯子”就是梯,“帽子”就是帽,“屋子”就是屋,“练习本子”就是练习本。也可能不同,这里的“子”就是卵,如鱼子、鸡子儿。意义接近“籽”吧,——说文解字里面,两个字互相通用。
  到底是河豚有毒,还是河豚子有毒,这里不必深究。但从文章本身看,河豚与河豚子(河豚的卵)有很大的区别。首先,标题就是“河豚子”,是围绕河豚的“子”引发的一件事。其次“河豚”侧重的是肉,可能贵重,他不可能从什么地方“讨来”,而“河豚子”则可能是别人不怎么要的,是弃物,但因有剧毒别人又不敢乱丢弃,故“讨来”是合适的。第三,第二段限定“河豚子”的词语是“一篮”,如果是河豚鱼,用“一条”就足够了;用“一篮”来限定许多细小颗粒状的河豚卵,才是准确的!四者,倒数第二段说“但毕竟因煮烧多时,把河豚的毒性消失了”,这里的“河豚”倒是换不换“河豚子”都可以的,不影响理解。因此,我以为,这里的“子”字不能遗漏,煮的是河豚的“子”,不是“河豚”。
  ④“怎么还没有死呢?”他想。
  “爸爸!我们是等你一同吃呀!”——(第12-13段)
  我认为就文章的情节发展来说,“是”字最好删去,用了“是”好像是对前面某问题的陈述,或者说是辩解、澄清。具体地说,就是好像孩子对父亲问话的辩解:我们不是没有死,也不是在等死,而是在等你。这样的话,就暗示着孩子们知道关于死的事,而实际上这只是“他”的想法,孩子们根本不知道,孩子们说话用“是”就显得不太符合当时的情景。
  佴荣本老师在《笑与戏剧美学》(中国戏剧出版社,88年1版)谈到“戏剧嘲弄”,这里不妨借用一下。戏剧嘲弄,是指观众和剧中人的某种特殊关系。观众对于剧中人物的处境和前途早已知晓,所谓旁观者清;而剧中人物却茫然无知,所谓当局者迷。明眼的观众看到盲目的悲剧人物好像是受到嘲弄,产生同情怜悯。这篇小说中的孩子应该是茫然无知的悲剧人物,是读者同情的对象。联系前文,孩子见他拿回一篮东西,高兴得手舞足蹈,并争先恐后地要吃。而他在“日车已驾到斜西”才回来,孩子们没有吃,等他,是对他的爱,但挨饿的本能应该是盼着早点吃,这时候他终于回来了,孩子们喜出望外地高兴是一方面,而这一句话,应该少不了反映焦急、责备之意: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呀!去掉“是”字,能加深无知,突出责备,戏剧嘲弄的效果就更好,更震撼,也就能更深的反映小说的主题。
  很自然想到郭老改“你是没有骨气的文人”为“你这没有骨气的文人”的事例。可巧,本教材第151页刚好谈到。同样,这里删去“是”字,责备的语气就强多了,孩子们的心理也就真实得多,明眼的读者的同情怜悯自然就更深了。当然,也和本教材第六专题中“隐思想于形象”的要求一致了,否则,就不是隐,而是穿帮!
  《河豚子》设置了强烈的反差:一面是农民绝望地密谋,让家人“安乐死”,一面是妻儿的欢天喜地和脉脉温情,极端之举表达了深刻之情,谋杀竟然也是出自爱!我想,如果说这正是佴荣本老师“戏剧嘲弄”美学的形象阐释,达到了悲剧的震撼效果的话,那么小说内容和形式之间的优劣反差造成的阅读“悲剧”,恐怕不是广大读者所希望的戏剧嘲弄吧!

作者简介

  王任叔(1901—1972),乳名朝伦,谱名运镗,字任叔,号愚庵,笔名巴人等,奉化市大堰镇人。1922年5月始发表散文、诗作、小说,由郑振铎介绍加入文学研究会。诗人、小说家、剧作家、杂文家、文艺理论家、鲁迅研究家、印尼史专家和翻译家。
河豚子王任叔